第(2/3)页 小厮们答应一声,刚要走,贾环忙上前拉住贾政的袍襟,贴着膝盖跪下,小声说:“父亲不用生气,这事除了太太和她身边的人,还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听我母亲说,是宝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强奸未遂,遂把她打了一顿。那金钏就赌气投井死了。” 贾政当时气得面如黄纸,大喝:“快拿宝玉来!”一边说着也不回客厅,直奔自己的书房,嘴上说着:“今日再有人劝我,我这官印和家当都不要了,都给他和宝玉去!我大不了出家当和尚去,也免得上辱先人生下这样的逆子。”(对不起祖宗啊,生下这么个又跟戏子贴烧饼又强奸母婢的“禽兽”。)那贾政进了书房,气喘吁吁直挺挺坐在椅子上,满面是泪——被长史官的侮辱和贾环的话气得——一叠声地喊:“拿宝玉!拿大棍!拿绳子捆上!把各门都关上,有人往上头传信去的,立刻打死!(不许给我妈传信)”小厮们只得齐声答应,去把宝玉从厅里给拎来了。 贾政一见,眼都紫了,也不暇问他在外面跟戏子互赠裤衩上的腰带和在家里淫辱老妈的侍女的话了,只是喝令:“堵上嘴,着实打死。”小厮们不敢违抗,就把宝玉按在凳子上,举板子打了十来下。贾政觉得打得太轻了,一脚踢开举板子的,自己夺了板子,咬牙狠命地往宝玉身上盖了三四十下。旁边的清客看看打得要命了,忙上来拉板子劝解。贾政哪里肯听:“你们问问,他干的勾当能不能饶!都是你们这些人把他惯坏了,现在还劝。明日等他杀父弑君了,你们才不劝了吗?哇!哇!” 众人知道他是气急了,只好退后,由着他接着打,另赶紧找人去通报王夫人和贾母。那王夫人离得近,不一会儿慌慌张张就来了,贾政看了媳妇来了,这更是平时惯着他(宝玉)的,于是板子下去得更狠更快了,按着宝玉的小厮也不按着宝玉了,因为后者已经动弹不了了。 那王夫人一把抱住板子,贾政说:“你!你!你今日非要气死我才罢!”王夫人哭道:“宝玉虽然该打,老爷也要想想,正是炎天暑日的,老太太身上本来就不舒服,打死了宝玉事小老太太一急有个好歹,就事大了!” 贾政冷笑说:“老来说这个。我养了这个不肖子,已经就是不孝了(对不起祖宗了,气死我妈,也大不了是一样不孝)。索性今天我勒死了他,以绝将来之患(将来是杀父杀君)。”贾政的作法也无可厚非啊,于是贾政就去拿绳子要勒死宝玉。 王夫人看搬出老太太没有用,就说自己了:“老爷,我已经是将五十的人了,就这一个孽障,今日就要他死,岂不是要绝了我的后。既然要勒死他,快拿绳子来勒死我,再勒死他。我们娘儿们不敢含怨,到底到阴间里还互相有个依靠。”说完,爬到宝玉身上就大哭。 贾政听了这话,不觉得长叹一声,回椅子上坐下了,手里拎着个绳头,泪如雨下。(当爹也不容易啊。)王夫人抱住宝玉,看贾政似乎不要勒他了,才微微敢爬起来一些,查看宝玉的伤势,只见他面色苍白,气息甚弱,把裤衩脱下来,从屁股到小腿,不是青的就是紫的,好多地方还都破了,好多血迹,整个俩腿加屁股没好的地方了,王夫人不觉失声大哭:“苦命的儿啊!”——哭说到“儿”,就想起贾珠来了,于是又哭叫贾珠:“若是有你还活着,便是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那贾珠是个学好的,只是早夭了。贾政听了,泪珠就更滚瓜一样滚下来。 不知为什么,想到贾珠,老夫妻俩哭的更厉害,大约那贾珠是宝玉的哥哥,长子,二十岁就死了,又是学好的,更让人伤心了。若是贾珠不死,宝玉这样的,死一百个,也不伤心了。 正不耐烦呢,忽听丫鬟进来说:“老太太来了。”话音未落,就听窗外颤巍巍的声音说:“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贾政见母亲来了,又急又痛,连忙走迎出去,见贾母扶着个丫头,喘吁吁地走来了。贾政“又急又痛”,不知“急痛”的是什么,原故事叙述者也没有说,大约急的是母亲来了肯定又要闹,痛的是母亲这么大岁数,还摇摇地跑来,岂不心痛。贾政还是心疼老妈的,是孝顺的。 贾政上前弓身陪笑说:“大热天气的,母亲有什么生气的要亲自走来?有话就叫了儿子(我)过去吩咐就好了。”那贾母听了,就停住步喘息一回,厉声说:“我倒要吩咐,只可惜我一生没养个好儿子,倒叫我吩咐谁?!”这话说的,贾政不是她的儿子了,至少不是好的儿子了。贾政听这话不像(不正常),母亲说自己不是好儿子,在那个时代,自己就该去死,罪大了,于是贾政连忙跪下,含泪说:“做儿子的教训儿子,也是为的光宗耀祖。母亲这话,我做儿子的如何禁得起。”——贾政要辩解一下,同时跪下,也是见妈说这样重话。 贾母听了,就啐了一口,说:“我这一句话,你就禁不起,你那下死手的板子,宝玉就禁得起?你说教训儿子是光宗耀祖,当初你父亲怎么教训你来着?”说着,不觉就滚下泪来。 第(2/3)页